云龙的盐和茶

开门七件事,柴米油盐酱醋茶。这一次,我得以在一个新的地方认识了不一样的盐和茶,滇西北的大山深处-云南的云龙县。

过去,常常在书上读到山高谷深、水流湍急、青山连绵、峰峦叠嶂的句子,走到云龙,便想,这样的词,应该是专为云龙而造的。

云龙县在五朵金花的故乡大理西边偏北大约150公里的地方。车子在大山里钻呀钻的,钻了3个多小时,才到了县城。听当地人介绍,云龙县境内,云岭山脉南端及怒山山脉纵贯境内,澜沧江、怒江和沘江穿境而过,难怪这里真个山高、林密、谷深、水急。

对于生活在城市的我们来说,面对这样的景色,激动和欣喜真是太多太多。

到云龙的第二天早上,我们先来到离县城7公里远的诺邓村。寂静山村那一色的明清建筑,偶尔一两声的鸡鸣犬吠,衬着那青山上一丝丝一片片的云雾,让人怀疑是不是穿越到了传说中的过往。云龙的朋友告诉我们,这里就是"舌尖上的中国"里介绍过的诺邓火腿的生产地,同时也是古时候盐马古道的起点。

大家都知道云南有茶马古道,想不到还有个盐马古道。原来在古时,这里只有盐,没有茶。据说,很久以前,有个牧羊人发现自己的羊群总爱往山谷的竹林中跑,他尾随羊群到竹林,见羊儿争相舔着泉水中白花花的东西,他尝了尝才知道白花花的东西就是盐,那泉水就是卤泉,于是人们开始在这里掘井采盐。所以,古代称诺邓村为"诺邓井"或"诺井",井,就是盐井。公元前109年,汉武帝征服云南,置益州郡,下辖24县,其中比苏县即在以诺邓为中心的沘江流域,"比苏"是僰语,意为"有盐的地方",到公元1383年,明政府在诺邓置"五井盐课提举司",下辖诺邓井、顺荡井、山井、大井和师井这五个盐井。"五井"在古代云南具有相当重要的经济地位,明嘉靖时期云龙的五井盐课司年上缴盐课达38000多两。清康熙四十二年整个大理府赋银共7000多两,其中云龙盐税就达6000多两。

在诺邓村口,我们见到了有2000多年历史的诺邓盐井。这是一大一小的两口井,据主人介绍,大井是排地下淡水用的,小井才是卤水井。人们用一套复杂的方法,不断将淡水排出才能获得有价值的卤水。正因为大山里的先民得盐不易,所以诺邓和云龙其它有盐井的地方便热闹了起来,在这里还设有盐局,旧址现在仍在,在盐局旧址门前有一块同样古旧的石碑上刻有这样的文字:"煮盐的灶户将制成的食盐交到盐局,盐官再把盐分发到各地行销,络绎不绝的运盐马帮在此出发,走往东向大理,南向保山,西向腾冲、缅甸,北向丽江、西藏的盐马古道上……"

看着眼前仍然有迹可循的盐马古道,我仿佛看到了在山岚中出没的马帮和人欢马叫的昔日繁华。

与盐的古老不同的是,云龙年轻的茶。

云龙之所以叫云龙,有多种说法,但因云龙高山整日云雾缭绕,状似龙盘,是人们说得最多也最切合实际的说法。照道理,这样的天赐良地,应该早就产茶、产名茶了,但是却一直没有。我想大概是因为在古老的时候,盐带来的名和利已足够了。不过由于历史原因,到近代,盐业在当地经济的比重渐渐下降,直至衰败。这里成立于解放后的新盐厂在改革开放后不断停产,到1992年,最后一家盐厂关门大吉。

"我们这里最早种茶,是在1986年",施建辉是云龙县科协的,毕业于云南大学茶学系。他说,云龙的茶改写了茶叶种植理论上的数据。教科书上说,全世界海拔最高的茶园是印尼爪哇的,海拔2300米,而云龙的茶园,一般在海拔2400米以上,还有很多在2600米以上的云雾山中。

施建辉在到科协之前,是大栗树茶厂的。大栗树茶是云龙最有名的茶之一。他告诉我,大栗树茶产于大栗树茶山。这个茶山位于沘江(由北往南)和澜沧江(西北往南)的交汇处,两江的交汇点有一座桥叫功果桥。这个功果桥可不是一般的桥,二战期间,著名的滇缅公路从此经过,功果桥是连接这条公路唯一的桥,为了保卫这个桥,特地修筑了功果要寨,美军的一个炮兵连驻守在这里。日军曾在1940年10月到1941年的2月,组织14次770架次的飞机对要塞进行轰炸,在当地军民和美军炮兵的共同浴血奋战下,功果要塞始终岿然不动,保护着我国大西南这条抗日物资运输的生命线。

就是这座大栗树山,"晴时早晚遍地雾,阴雨连天满山云",1986年,当地的山民发现了一棵云南大叶种大茶树,就想,既然野生的茶树可以长这么大,说明这里应该可以人工栽种。于是,他们一开始种了40亩,然后是200亩,到后来把大栗树山上全部种了茶,加上辐射周边地区,这里的成片茶林已经有23000多亩。施建辉说,曾经以玉米、水稻和薯类为主要收入的当地村民,终于变成了茶农,收入是原来的三倍以上。

也许是为了验证施建辉的说法,晚上,在我们下榻的酒店大堂,十几家茶厂的工作人员用各家的清茶招待我们。汪德军和李艳琴夫妇带着他们自家的"梅占红茶"也在其中,李艳琴毕业于昆明林业学校,她用在学校学到的知识,在老家云龙宝丰乡庄坪村办了黑羊菁茶厂。他们的茶园,都在海拔2600米上下,与邻居家的茶园一起,形成连片几千亩的规模。他们家和所有有茶园的人家,都住在县城现代化的小区里。他们既是茶农,又是茶商,更是因茶而富的云龙百姓。喝着或叫红或叫绿,还有什么黄、白、黑、青的茶,我想,我不懂那么多的制茶工艺,但在变成我们杯中的茶叶之前,甚至在或炒或发酵之前,这里的茶树一定都是一样的,都是深山里沐浴着那云、那风、那雨露的绿油油郁葱葱的山民新宠。

云龙的古盐,富了官家和盐商,盐民的饥寒和劳苦一定是我们现代人难以想象的;而云龙的新茶,不仅富了地方经济,更多的是富了无数茶农,他们的微笑和甜蜜,却是我们亲眼目睹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