遥远:在那遥远的地方「茶人列传」

天空倾斜在远方

戈壁埋没了荒凉

经幡摇摆着方向

而我们仍在路上

我是遥远,90后。

好旅行,瞎折腾,爱文学,擅词工。

格物于一花一世界,致知于一叶一春秋;诚向往把酒临风举杯邀月之盛情,意憧憬采菊东篱种豆南山之悠远;至天地山河日月星辰中正心,于经史子集诗书礼仪里修身。

今时只愿闲看花开,漫观云舒,把生活过得简单明媚。

若要细述自己与茶的渊源,实在无从说起。亦或是,冥冥中自有天意。刚好结束了一段漫长的流浪,我开始了一份以笔谋生的工作,只不过主题换成了茶。按我的一贯思维,抒情为主,说茶为辅。

恐怕也是从那时起,我才开始真正认识不同于奶茶店里的茶。彼时,我还是一个挚爱跑星巴克的姑娘。可是渐渐的,我开始写不出让自己满意的文字。没有素材,没有阅历,没有时光的淬炼,当我的小心思小情怀被用尽以后,我惊恐地发问,自己是不是"江郎才尽"了?

我终究没有办法信手拈来洋洋洒洒写长篇大论,没办法根据几张照片和简短的素材就编出一份剧情跌宕、回肠百结的动人故事。或发人深省,或振奋力量,总之,要让人动容。

于是,码字写文成了本分,说茶论道流于形式,我畏惧这样的事实。一位柔慈温婉的长者对我说,遥远,尝试着与茶谈一场恋爱吧。

我天天写茶文,日日说情怀,时时谈美学,刻刻述传承,可是,我很讨厌"禅茶一味"式的茶语生活,在我的内心,太过"假大空"。我觉得,我需要一个地方去沉淀。

我又一次出走流浪。

我要用37码半的脚印丈量着茶山的巍峨,我要看看让这么多人为之痴迷的茶究竟有什么样神奇的魅力。但我未曾料到,深入茶山的日子会这样艰苦。

清晨几乎是连滚带爬、手脚并用、气喘吁吁走三个多小时才能到山上,摘茶时要忍受烈日的炙烤,盛茶用具要用厚重的竹篓而不准用塑料袋。到了傍晚,茶叶接受萎凋,而我还要接受煎熬。刷锅,冲水,洗锅,烧火。锅要干净透亮,入水不生杂色,火要用松树枝燃,受热均匀。从没有经验的我,被烟呛出了眼泪,后来还是山里的大哥看我模样着实可怜,便帮了我。我看着他们炒茶,自己也跟了上去。不论是农户还是大企业,都有自己的一套制茶流程和标准。

我所接触到的这家,炒茶的力度和频率要保持一致,时间控制颇为严格,20分钟一锅,一锅7斤鲜叶。揉捻的方法和技巧就更为讲究,程度的把控全凭经验,无可言说。抛条要求力度均匀,力图条索挺直纤长,条形美观。最后摊平在竹席上,进入晒房。

本以为辛劳到此结束,谁知道之前的痛苦属于肉体,之后的纠结全在心灵。晒干的过程以天气晴朗为佳,可助香气馥郁、茶味完整。我想到了农民靠天吃饭的期盼,颇为担忧地望着天,浓云密布。我不停地暗自祈祷天上的云能够走掉些,阳光能够再大一些。那些茶,彼时已不是茶,都是我的心血,我若干份之一的生命表现。

几乎是像一个待嫁新娘一样惶恐不安又充满期待地不停跑晒房,且每半个钟头总忍不住跑一趟,看看我的茶是否安好。甚至最后在试冲新茶的时候,激动地手有些发抖,有点"近乡情更怯"的调调。好在,结果,总归是让人欢喜的。

茶山上的夜晚星光如许,鸟鸣山幽,在院子里点一簇篝火,看着星火灿烂,似有不住的感触泉泉涌来,大有燎原之势。剥离了工作的强制性,真正走进茶生长的地方,用一颗我所能感受的柔软的心贴近它,尽我所能呈现它,并渴望用文字述说着这段往事,让我觉得安定从容甚至有些欣喜。一片叶子自茶树上剥离开始,便承载了太多人的希望和眷恋。直到茶汤入口,所有的追求都有了意义。

我以前不喜欢和老人家一起吃饭,因为他们会有很多规矩。比如说筷子怎么拿,饭碗怎么端。奶奶说,吃饭要紧紧捧着手上的碗,饭碗拿稳了,走遍天涯也不会饿着。这世间,总有些人,如同缓慢、执着生长的茶树,每一片树叶都向往着更高处的阳光,却枝枝蔓蔓、根须并蒂地钻入泥土。树有多高,根便有多深,厚积而能薄发。我们的成长,需要更多的沉淀与传承。规矩,便如此存在。

我总以为我有一颗文青的莽撞的心,渴望出走与流浪,如今才恍然若觉,只是一直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做什么罢了。我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与茶为伴,如今怕也是离不开它了。我仍然走在路上,这一次,却不是流浪。

今夜去远行,去寻找黎明。越是遥远,心越向着虔诚。

文图提供|遥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