桂月仙:我是一饼载着思念的普洱茶

我躺在一个很旧的柜子里,身上覆盖着一层竹箬,非常漂亮,相比这个旧柜子我因为自己的年轻而滋生了一点点自卑。说柜子旧是因为我已经无法辨别他是用什么树做成的了,我能感觉到的只是一些深浅不一的普洱茶味,有的比我身上的味道好很多。透过柜子的玻璃我能看到这是一间明亮的小房间,很简单,有一个大书柜立在我对面。这儿空气清新,有时候会有一两片不知名的叶子从窗外飞进来,我很喜欢。

日子过得很漫长,因着那一点点自卑,我努力地在晨昏与四季的更替中悄无声息地改造自己,收敛我的年轻气盛,不断变得温和醇厚。是的,我一定要变得更加完美,成为旧柜子里最有成就的一饼普洱茶。带我回来的主人偶尔会来看看我,将我托在手中闻一下,他的手同我一样年轻,大而温暖,想必也是一个温和的人。我想如果我是一个女孩,定会爱上他的温柔,因为我见过他写的一首诗:

甘露琼浆玉碗承,

小壶清茗答客问。

初窥博雅难识道,

不敢轻言是茶人。

他肯定是爱茶的,也爱我。只不过我总觉得他内心里藏着更深的眷念,任我再有灵气也无法揣摩。当然我也有他永远不会知道的秘密:我天天在想念着一双手,一双赋予我灵气的手。

我本来自一棵很古老的茶树,上千年的古茶树,顺着命运的安排在某个春天长出来。那时我还不是我,只是一片小嫩叶而已,阳光、雨露还有风……我能感受到的一切都很新鲜。我以为自己与古茶树上其他的叶子一样,直到遇见那双手。

那时春天已经过去一半了,对阳光和雨露我已习以为常,甚至还经历过数次春雷,我变得很绿,也不再那么柔嫩。那天,阳光应该是灿烂的吧,在那样的时刻天气往往很容易被忽略。有一个女孩子站在了古茶树下,她身上的味道清新无比,身处山林,那味道是我从来没有闻到过的。她笑的特别开心,不知道为什么他伸出手摸了我一下。正是那一双手、那令我措手不及的温柔触感,让我想念了无数次。在此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,我被很多手摸过,有的粗壮有力,有的苍老温暖,也有的温柔如水。但是,直到我从一片小树叶变成一个漂亮的茶饼都无法忘记那双手。我以为一切都是命中注定,就是那双手成就了我,使我成为一片有灵性的叶子,最后成为了一饼有灵性的普洱茶。不得不感叹,带走我的人多么幸运。

那个带走我的男孩--我的主人,依然整天与茶相伴,写诗,或者研究茶书,偶尔来看看我。某一段时间,我突然发现他的眷念好像一把茶叶在开水里泡开了一样,不再那么深沉了,开始一点点往外扩散,以至于我都能感觉到他的快乐和轻松。有时候还唱他喜欢的歌,这让我有些嫉妒,在这样的氛围里我也越发想念那可爱的双手。

有一天,主人突然把我从旧柜子里拿出来了,他的手一直在微微颤抖,似乎有一点紧张。他拿着我纠结了一番,然后毅然决然地走出小房间,"送给你!"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被放在了另一双手上。一双特别温柔的小手,竟与我想念的那双有一点点相似。

后来,他们决定继续把我放在旧柜子里,因为男孩舍不得我,女孩也觉得那个旧柜子最适合我。我依然静静地躺在柜子里,我相信一个带着思念的茶饼,一定会成为旧柜子里最有成就的一饼普洱茶。

/桂月仙,文中诗/顾卫红,图/部分来自网络,谨以致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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